【瑞金】Sing me to sle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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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I：彼方—
“老姐老姐，你听说了没啊，最近山上那幢废宅又出新传闻了，据说啊......”
“嘘！闭嘴！”我不耐烦地回过头去，对着自家老弟埃米压着嗓子低吼了一句。埃米只能能悻悻缩在一边，消了声。
“老姐，你这么着急想找个好导师是干嘛啊？离毕业还有三个月啊.....！”
“呆子！你懂什么......我可是最出名的天才美少女，到时候一定会有一群导师抢着收我为徒！为了不让老师们伤心，我当然要先找好目标！”我义正辞严地说着，趴在墙的转角处，悄悄探出头去，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
“呃......”埃米满头黑线，“那天才美少女为什么要躲在角落里偷看导师呢？”
“直接看会很奇怪啊！”我被戳穿后有些气急，恶狠狠看向埃米，还威胁性地挥了挥拳头。
“而且你的目的很明显了啊？这条走廊上只有一个导师的办公室——哦。”埃米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衰仔，你又知道什么了？”
“老姐，你躲在这里，不会是因为看上了全魔法学院最帅的冰山美男——格瑞导师了吧？”
没等他说完，我就一掌呼到他脸上。
“呆子！呆子！”
我一边小声地骂着，一边朝着教室。走那个衰仔，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欣赏美男。肤浅，肤浅！美男怎么可能只是脸好看！
虽然那位格瑞导师是非常帅啦，可是谁会喜欢他那样的气场，走进三米之内都会被他周身环绕的寒气冻着。自己想要拜师才不是因为看上了他，只是因为他很厉害，是个很有内涵的男人，最重要的是没有亲传弟子——而且还是副院长。对，就是这样！才不是因为他很帅！
我找到为自己辩护的理由，又理直气壮地仰起脑袋。
“老姐、老姐别生气啊......！”埃米捂着鼻子从后面抱着书跑了上来。
“我才没生气！”我撂下这一句话，就赶紧朝着教室跑去，好像要迟到了。
两个人踩着铃声急匆匆地进教室时，导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看着水蓝色长发的背影，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这节课是班导安莉洁的，安莉洁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迟到一点也不会受惩罚的。
“进来吧，快坐好。”安莉洁没有为难我和埃米，只是随意地挥挥手，我鞠了个躬就赶紧拉着埃米跑回位置上坐好。
“最近山上那栋宅邸的传言，大家也听说过了吧？”
安莉洁这一开口，台下顿时炸开了锅，都唧唧喳喳讨论起来。我一脸莫名其妙，学院里除了“哪个导师最帅”这样的传闻，我一概不知。不过这回事，埃米是不是刚刚才跟我说过来着......？
“不用担心，那只是小小的异化念灵。虽然这样，大家也不要随便去招惹它，念灵的等级还不好说，所以大家都不要随便靠近那栋宅邸了。”安莉洁这样说完，就拿起了书，“现在翻开第114页。”
台下很快就安静下来，大家都安静下来翻开了书。
“异化......念灵？”我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手中的笔也掉了。
“喂老姐，先好好听课，别发疯了。”埃米压低声音，戳了戳我的后背。
刚一下课我就很激动地站起身来，书也不拿就往外走。埃米没别的办法，只能追上来跟着。
“喂喂，老姐，你又有什么主意了？”
“呆瓜！那可是异化念灵啊！如果抓到的话，可以换成好多学分呢！”
埃米瞪大了眼睛。“老姐，你不是吧，导师都说了念灵很危险啊？”
“那就等着我勾搭上一个厉害的导师！然后跟着导师去收服念灵！”我自信满满地说。
“呃.....老姐，你的格瑞导师不要了吗？”
“当然要！想想办法......”他倒是提醒了我，我绕着自己鬓边的头发，认真地思考。
“对了老姐，那个格瑞导师.......不是据说有首徒了吗？每位导师只能有一名亲传弟子啊......”
“什么？！”我立马警觉起来，拽住了埃米的领子。
“这么大的事情老姐你都不知道？！”埃米突然有些得意，“格瑞导师以前收过一个徒弟——后来好像在几年前一场大战里受伤死掉了。那个徒弟是个创造系天才，名字叫啥来着......总之是个金发美男啊。据说他会使用矢量魔法，那可是常人企及不了的天赋啊......”
“哦。”我顿时放松下来，松开了埃米的领子。
“怎么......”埃米有些吃惊，大概是不敢相信我居然那么冷静。
“死掉的可不算数。”我又恢复了自信满满的表情，“不过衰仔，你一个男生怎么像女生一样清楚这么多校内八卦？”
“这是全校都知道的事情好不好！”埃米哭笑不得，“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只关心美男导师和学习吗！”
“你与其跟我说这个还不如帮我想几个勾搭格瑞导师的办法。”我翻了个白眼。
“这很简单啊，下周不是全院的魔法竞赛吗，你拿个冠军，格瑞导师不就认识你了？”
我眼睛一亮，狠狠在埃米脑门上拍了一下，“聪明啊！不愧是我老弟！”
埃米忍住吐槽的话，捂着自己的额头，“老姐啊，你那么想拜格瑞为师，到底了不了解他啊？”
“你管那么多干啥。”我瞪了他一眼。
“我说，光看脸可是不行的。” 他老气横秋地说。
埃米话音刚落，我就一掌呼到他脸上。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呆子！呆子！”
我再一次咬牙切齿走过走廊，这一次我甩掉了自家弟弟。那个衰仔，果然一点也不懂美男！
不过仔细想一想衰仔说得好像也没错。了解确实还是要了解的。
我冷静地分析了目前的局势。
首先，格瑞导师不认识我。要直接冲上去自我介绍会留下轻率的印象，所以不可取。所以要了解格瑞不能从他本人那里入手。况且他是出了名的冷淡。
第二，同学们所知道的也跟我知道的消息差不多，问了也没必要。
那么结合以上两点，就只有一个办法了——从自己导师那里打探消息。
我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第一个目标是自己的班导——安莉洁。毕竟安莉洁脾气好，而且跟自己还比较熟，应该能套出些话来。
我又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哎？格瑞导师？”
听到我问起，安莉洁有些惊讶。
“是的。”我严肃地点了点头，“我、我正在完成元素系导师安迷修的调查任务。”
“只是这样吗？”安莉洁把办公椅转过来，面对着我，顺便把眼镜摘了下来。被那双眸子注视着，我不知道为什么顿时没了撒谎的勇气。
“我、我想试试......拜格瑞导师为师......”我还是说了实话。
“......”安莉洁愣了愣，然后笑了，“为什么想要拜他为师？”
“虽然格瑞导师很冷淡啦，但是我觉得他是个......过去有很多故事的人。也、也不是这种说法！总之我觉得他很厉害，跟着他一定能学到很多！”我胡说八道了一堆，关于原因是真的不能实话实说了。
“啊......明白了。”安莉洁微笑，“这件事很难，而且百分之百不可能完成。”
“啊？！为什么？”我震惊了，震惊的是安莉洁那样笃定的语气。
“虽然不可能，但是试一试也不是什么坏事。”安莉洁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拿起一旁的文件夹，然后递给我，“帮我把这些文件送到格瑞导师的办公室吧，好吗？”
“好。”我犹犹豫豫接过文件夹。
刚出办公室的门就碰见了自家老弟。
埃米正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看到我立刻找到救星一样冲了上来。
“老姐！老姐！你看这个！”埃米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激动地递上手中的学院介绍。
“衰仔，搞什么啊......”我有些嫌弃地接过学院介绍，那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翻开到了副院长介绍那一页。
我看了几眼格瑞副院长的介绍，基本都是些客套话，说格瑞如何如何优秀。
“嗯，怎么了？”
“老姐，你看这一句。”埃米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其中的一句话，“格瑞因为在一场大战中立了大功而晋升为副院长。”
“对啊，那又怎么了？”
“据我所知，学院参与的‘大战’就只有一场，就是所谓格瑞导师的‘首徒’受伤死掉的那一场。而格瑞又在那场战役中立了大功，你觉得不蹊跷吗？”
“......？？”
“傻瓜老姐，我们来大胆推测一下，如果是那场战役中，格瑞导师和自己的天才徒弟合力杀死敌人立了大功，而格瑞导师为了自己的荣誉杀了自己的徒弟......这不就说得通了？”
“切。”我顿时觉得无聊，我就知道这个衰仔说不出什么有道理的事情，“你纯粹就是嫉妒人家格瑞导师吧，又帅又厉害。”
“.......”埃米满头黑线，“哎.....老姐，如果我刚刚的说法正确的话，这位格瑞导师......可是把自己的徒弟那啥了啊......”
“无聊。”我把小册子丢还给埃米，拿着文件夹就往走廊尽头走去。
“哎哎？老姐你去哪？？”埃米有些慌了。
“帮安莉洁导师送文件。”我挥了挥手里的文件夹。
“给格瑞导师送？”埃米更慌了，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姐......你、你别想不开啊......”
“衰仔，那是你自己编的故事。”我毫不在意。等走到格瑞的办公室门口回头一看，埃米早就跑得影子都没了。
“跑得真快......”我自言自语，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安。那个衰仔怎么在这个时候这么怂？
不过都已经到门口了，怎么说也得帮格瑞导师送进去。
我深呼吸，然后郑重地敲了敲门。
“进来。”
光是这样冰冷的男低音就刺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那声音是真的冷，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仿佛穿透了万丈寒冰，不知他是不是在这里面添加了寒冰魔法——格瑞导师不愧创造系冰系的巅峰，果然好强。我胡乱想着，莫名其妙有些紧张。
脑海里又回放起了埃米刚刚说的话。完了完了，该不会被那个衰仔说中了吧？自己进去不会被灭口吧？
我犹豫着要不要开门，在门外踌躇的时候，门居然无风自开了。
“让你进来，听不懂吗？”
—Chapter II：歧途—
我完完全全不敢抬眼看，只觉得古典式办公桌后的男人太有压迫感了。
我只能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和地板上铺着的羊毛地毯。稍微一抬眼，也只能看到格瑞冷漠紧抿着的唇，还有一缕银白色的头发。
修长的指尖翻过文件，刷拉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分外刺耳。我紧紧闭了一下眼，在心里暗暗吐槽那个说“站在格瑞三米内都会被寒气冻住”的那个人，我现在明明站在五米开外，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格瑞导师是不是故意把自己的威压释放出来的啊？
“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冷冷的声音响起，我被吓得差点跳起来。借着这一抬头，我才第一次正视格瑞的脸——从我刚进房间，到递文件，再到等待，都是低着头的。
眸子是紫色，很深很深，仿佛要把人吸进去的那种神秘的紫色。目光却意外地不算很冰冷刺骨，但绝对称不上是温柔。银发很随意地拢起，在后脑扎成一个小小的马尾，一缕较长的随意地从鬓边垂下。配上身上的白衬衫和导师的白大褂，更是显得——
帅啊。
我愣了三秒钟，脑海中迅速地掠过无数形容词，最后定格在了这两个字上。
这波不亏。果然是美男，名不虚传。
“......”格瑞没再继续说话，眸子里依然毫无波澜，却让我心底发凉，赶紧移开了目光。
“格、格瑞导师......那个、我...我.....”
应该说什么？“我想做您的学生”？“想拜您为师”？谁傻了谁才会这样说的吧，这样一定会留下肤浅的印象啊！
失策了失策了，居然没有早点想好该怎么找话题。
“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出去吧，安莉洁导师文件我拿到了。”
明明声音很好听，语调却冰冷，毫无起伏。
我干脆眼睛一闭，豁出去了一样，张开嘴正想说些什么，一股寒气却不知什么时候从脚底蔓上，直刺心脏。
他居然动用了创造系魔法。
寒气仿佛有了生命一样，如蛇一般缠绕而上。我只觉得身上疼得厉害，却说不准具体是哪里疼，那是透骨的寒气。
我那时真的被吓呆了，顿时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不要抱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没有警告的语气，但确确实实是警告。
“没事的话，就出去吧。”
寒气又被收了回去，格瑞低头，视线又回到手中的文件上。
我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后退几步退到门边，腿还有些颤抖，想跑又觉得不妥，还是稍稍鞠躬，然后用颤抖的手关上门，拔腿就跑。
“冰山男！棺材脸！”
我咬着牙，恶狠狠地一边念叨着一边走，狠狠地用脚跺着地板走。
“伪君子！对女孩子居然那么不绅士，居然还恐吓我！哪里是为人师表的样子！”
“老姐......我早说了那个人很可怕。”埃米无奈地跟在一旁摇着头。看我的表情，他就知道我一定是被拒绝了，而且还是完全拒绝，然后被吓出来的。
“那个死棺材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棺材脸！”我恶狠狠地说，却也不敢把声音提得太高，害怕隔墙有耳。
这次接触真的是怕了格瑞了。不愧是传闻中可望不可及的冰山美男——不对哪里是冰山美男，完完全全就是个冰锥子啊。
“打算放弃了吧。”埃米无奈地说。
“本小姐才不要示弱！”我挥了挥拳头，“本小姐才不要输给那个死棺材脸！不拜他为师......本小姐就......！！”
“就......？”
“咳咳，算了算了。”我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两声，“反正我要查清楚他不收我的原因！”
“老姐，我觉得......这些上层导师的事情，咱还是别掺和了......”埃米劝说道。我想起他的脑洞还是会忍不住心里发颤——因为格瑞看起来真的是那样的人。
“不行，我要去打探一下他的底细。”我皱了皱眉，思考自己能借助谁跟格瑞导师搭上话。
“星月魔女？”埃米突然冒了一句。
“星月魔女.....？你是说凯莉导师？”我抬起头来。
星月魔女凯莉是学院里创造系魔法导师中唯一的女性，因为她平时跟同学们比较合得来，有时候还会混在同学间搞一些恶作剧之类的，相当亲民，所以被同学们私底下称为星月魔女，当然她本人也不是很介意这个称呼。
“凯莉导师跟格瑞导师的关系好像还不错，据说他们之前可是一起合作过呢，在学校里碰到也看到他俩打过招呼。”埃米认真地说，他露出了敬畏的表情。他应该也很佩服意志力这么坚强，一般人被格瑞一凶恐怕都吓得哭了，哪里还敢想着要继续刷存在感。
“没想到你这呆瓜还是蛮聪明的！”我是行动派，此刻跳了起来，“我马上去找凯莉导师！”
“等一下啊老姐，你想好要问什么了吗？”
“直接跟凯莉导师说啊，说我想拜师，让她给我点建议，就这样。”我无所谓地耸肩，“反正告诉凯莉导师也没关系。”
“......那随你吧。”埃米没了办法。
“问关于他的事情为什么要来找我。”
凯莉露出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嫌弃的表情，抱着书退了几步。
“凯莉导师——拜托你啦！知道你是学院里最可靠最可靠的人了！”我赶紧拍起了马屁，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
凯莉斜起眸子瞥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格瑞早就有首徒了，这点你不会不知道吧？每个导师只能收一名弟子。”
“可是凯莉导师，他的弟子......不是早在几年前的大战里就......呃......牺牲了吗？”
“牺牲？”凯莉啧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掩着嘴轻轻笑了一声，“他会这么轻易让自己的首徒牺牲？”
“......？！”我震惊地捂住了嘴，明明全校都知道格瑞导师的首徒牺牲了。先前听埃米说了还不太相信，特意去问了班上的几个同学，说法都与这完全一致。
“导师，这......”
凯莉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
“啊......口误口误，是我记岔了。”凯莉脸上又恢复了轻松的笑容，却没有先前那么自然——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原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那家伙的徒弟牺牲了，还蛮可惜的。”
说完凯莉就转过身去，抱着书离开了。
“凯莉导师！等一下——！！”我顿时察觉到不对。凯莉平时一向严谨，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口误？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跟他不熟。”凯莉挥了挥手，没有回头，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沉默了一会儿，凯莉又开口说，“尽早放弃吧，格瑞导师可是高高在上的副院长呢，加上他的首徒可是个天才人物——他怎么可能会收你？”
“唔，我知道啦。”我内心居然没有什么被打击的感觉，也许从直面格瑞本人那时起她就不是特别执着于这个愿望了——就算我拜师成功，整天要跟这个棺材脸相处也够受的了。
可是我却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说不定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大概是美少女的直觉吧。
“凯莉老师......”
“我说过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去找他本人问，我不知道。”凯莉加重了语气，声音中也没有了平时的笑意。她停下脚步，微微侧过了脸。
“有些人有很多秘密，知道了对你这种普通的学员没什么好处。”
“记住我说的话。”
凯莉撂下这几句话，就走开了。这次她没有再停下脚步。
“.......”我不敢再开口挽留，愣愣地张着嘴，只能听着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
为什么一提到格瑞导师的首徒，凯莉导师就变了脸色呢？
我不是很容易有好奇心的人——好嘛......确实很容易有好奇心......但是这次这件事确实让我非常非常好奇——那位首徒，已经牺牲的首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不知道长得帅不帅......
放学后。
一路上在心里念叨着敬业诚信友善爱国，我再次来到了格瑞的办公室门口。
深呼吸，深呼吸，先想好要怎么开口。
“格瑞导师好，我来帮安莉洁导师取回文件夹。”
我在心里悄悄复习了一遍，然后咽了咽口水，大义凛然地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又敲了敲门。
还是无人应答。
一般人这个时候就该转身走了，可是我不一样。
看起来格瑞不在。之前准备的那些话都白费了。秉着侥幸的心理，我尝试着扭了扭门把手，没想到的是门居然开了。
我赶紧后退几步，战战兢兢伸脑袋，往虚掩的房门内看了看。那张古朴的办公桌后面没坐人，嗯，看来是没人。
我轻轻推开门，警惕地环顾一周，没有人。也正是这个环顾让我了解到上一次来这里没看到的东西——这间房间除了办公桌后面是窗户，一侧是门，两边都靠墙摆着书柜，书放得密密麻麻。
做副院长果然很辛苦啊。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办公桌前，扫视了一遍，全是文件和教案，似乎没有私人物品。
那就没什么好看的了，我咂了咂嘴，准备离开时，手不慎碰到了一旁的一个相框。好在我眼疾手快，立马扶住了。
相框里是学院的照片，这张照片我认识，每个导师的办公室里都会有。当我摆好相框看向墙上的时候，却愣住了。
有一侧的一格书架刻意做得短了些，空缺里挂了一幅画像，很细心地裱了起来。那是一个少年的画像。只画了侧面，但确实不像是出自一般人之手。
少年有一头金发，天青色的眸子熠熠生辉，真实得完全不像是画上去的。我小心翼翼地走近，还能感受到这幅画中魔力的流动。果然不是常人画的，是什么人才能把魔力与笔触相结合？必须要创造系魔法登峰造极吧？
格瑞的......首徒？
脑海里莫名其妙冒出了这个名词。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金发，金发......我是什么时候听说过这个颜色来着？
我皱着眉头努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格瑞导师以前收过一个徒弟——后来好像在几年前一场大战里受伤死掉了。那个徒弟是个创造系天才，名字叫啥来着......总之是个金发美男啊。据说他会使用矢量魔法，那可是常人企及不了的天赋啊......”
“金发，金......？”我瞪大了眼睛。
原来如此。
这幅画画的恐怕就是格瑞导师的首徒。
—Chapter III：幻灭—
晚上刚刚下课我就立刻冲到了格瑞的办公室门口，神情严肃地抱着书等在门口。
“你......”格瑞刚下课回来，还戴着眼镜没有取，果然很帅.......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老师好！”我来了个端端正正的九十度鞠躬，面色庄严肃穆。
“.......”他没回答。
“拜托老师给我一点任务好吗！”我又鞠了一躬。
这个要求格瑞恐怕闻所未闻，但他脸上仍然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只是皱了皱眉，用冷冽眼神来下达逐客令。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又一鞠躬，“我明白了，老师再见。”
说完我就老老实实转身就走。
我听到了背后关门的声音，这才恶狠狠回头，瞪着格瑞办公室关上的门。
第二天早晨，我又准时蹲在了格瑞的办公室门口。
“......你到底想干什么。”格瑞说着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
“老师请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完成！”我坚定地说。昨天就悄悄去问了安莉洁，得知格瑞今天要去外校授课，资料在办公室里，于是我早早就来堵在这里。
一定要以自己的诚心来打动这个棺材脸！
“你想要什么任务，去找教务处问。”格瑞又抬头看了看钟，我也跟着抬起头看钟，还有八分钟。
“不要！我想帮格瑞导师做事情！跑腿也是完全可以的！”
“......”七分钟。
格瑞当机立断，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纸条，丢给我。趁我慌慌张张接纸条，他打开办公室的门，把自己需要的资料拿了起来，走出去时随口叮嘱，“去芙兰城采购清单上的东西，然后拿回来，放在我办公室门口就好。”
我这才反应过来，“......是！没问题！”
格瑞瞥了我一眼，然后挥了挥手，直接驾驭着风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会创造系法术真好啊。我感叹。低下头去扫了一眼清单，很意外地发现上面所列的居然都是生活用品——比如很普通的毛巾啦，手纸啦，再有就是新鲜的水果和蔬菜。我有些疑惑，魔法师修炼到一定程度以后不就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了吗？原来还是得老老实实吃饭的啊。
我顿时觉得有点说不出的滋味。似乎魔法师没有想象得那么难以企及。
芙兰城是离魔法学院最近的一个稍大的城市，里面生活的都是平常人。自然也有各种集市之类的，要买到这些东西不是什么难事。至于钱嘛，对于魔法学院的学生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直接去教务处登记一下就能领到。光是学院派的一枚金币都足够在平民的市场买不少东西了。
“老姐......”
跟在我身后的埃米欲哭无泪地喊了一声。
“叫什么叫，快点走。”我眼睛一亮，又看见前面的摊位上好看的水晶石项链，随手把刚刚买到的一袋子西红柿丢到埃米手里。
埃米完全是被拉过来当苦力的。此刻他的胳膊上，包括脖子上，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魔法学院有规定，不可以在平民面前施展法术，不然我早就让他早就用木系法术让自己身上冒点树桠来挂袋子了。
帮格瑞导师出来采购就是好，能正大光明翘课出来逛街。
“噢，对了，还有牙刷没有买。”看天色有点晚了，我这才想起来看清单。
“那家店就有卖！”埃米赶紧指了指旁边的一家买日用品的店。
“行，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我说完就丢下埃米，立马跑开了。
走到买洗漱用具的柜台前，我看了看手中的清单，然后有些惊讶地发现写的是两件。
我再仔细看了一看，发现很多清单上的东西都要求买的是两件，或者更多，完全不像是一个人用的。
“.......”
格瑞导师那样冷淡的人，是绝对不会有室友的吧？也是绝对没有女朋友的吧？他不像是会看上普通的女孩子的那种人。
那么这多出来的另一套，是给谁用的？
——他的首徒？
不对，不对，他已经死了啊。
我晃晃脑袋，把这个想法晃出去。果然是太在意格瑞的首徒了。
反正好多东西都少买了一套，不如再逛一圈吧。我坚定地打定主意，然后从货架上拿下两套牙刷。
我用木系魔法操纵着那一个个袋子来到格瑞办公室门口时，已经接近黄昏了。
埃米是无论如何都不敢靠近这里，照他的话来讲，就是“感觉他办公室都带了他的寒气，一靠近就背后发凉”。
我敲了敲门，果不其然没人回答，大概是外出授课还没回来，真辛苦啊。
把袋子放下，脑海中又回忆起了那张清单。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多出来的一份用品，恐怕就是事情的关键——说不定是最关键的一点。格瑞到底跟谁生活在一起？
我也听说过格瑞不住在学院里的教师宿舍里，应该是住在校外。
安迷修导师教过用金系魔法来改造成追踪魔法。于是我拿起一把牙刷，依葫芦画瓢念了两句咒语，就将魔法施加在牙刷上。害怕被格瑞察觉，我还小心翼翼抹去了一部分，确认气息微弱到难以察觉才安心。
我闭眼感应了一下，确认魔法没有问题，然后有些紧张地四周看看，站了起来，赶紧溜掉了。
我有点担心地回头看看，只看见清单飘落在地上，被夕阳余晖映照得发亮。
—Chapter IV：流光—
魔法学院的宿舍都是很气派的单人间。尽管不是很大，至少整洁舒适而且一应俱全。我正准备洗漱睡觉时，突然感觉到了定位目标的移动。我立马精神起来，抓过外套就往外跑去。
闭上眼感应了一下，格瑞应该还在学院内，来得及。
感应得到牙刷的携带者正在朝着学院的后门而去。走廊里很安静，我抬头看了看钟塔上的巨大时钟，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
我悄悄追到了后门，格瑞的一头银发和白大褂在夜里也看得格外清楚。
格瑞手上没有拎袋子，全靠风系魔法让它们悬浮在旁边。我又默默感叹了一下创造系魔法真是好，然后跟在格瑞后面出了学院后门。
格瑞出门以后没有如预料中那样往旁边走，而是径直朝后山走去。我吓了一跳，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后山废宅的传说，回放在脑内。
“后山的小道对着隧道的那一侧，有一座而孤单沉睡着的宅邸，据说会有上吊少年的灵魂每夜出没。”
这是我从同班同学琼那里打听来的消息。
“结果是灵体嘛，而且是有怨念的那种，还是不要去招惹为好。”琼最后补充了这一句。
格瑞真的开始往山上走去。学院的后山被称之为山实在是不合适，因为它很矮而且坡度平缓，大概只是个土丘。只有一条小道蜿蜒而上，不知道那栋宅邸到底是怎么建成的。
我躲在柱子后面，看着格瑞沿着缓坡往上走。这种架势就是一定要上山去了。
格瑞大半夜的去那栋宅邸里干什么？讨伐灵体吗？
缓坡上没有隐蔽物，再跟下去一定会被发现。我干脆放弃了跟随，直接闭上眼开始感应。
格瑞的位置定在了宅邸里，并且不再移动。
他把牙刷放在宅邸里了。
多年无人过问的宅邸里不应该积满了灰吗？他就这样把袋子放在地上？
我相当不解，那可是老娘跑了一整天给你买来的。
更让我不解的是格瑞为什么要去那里。而且看起来格瑞没继续行动。
我又在山脚下蹲守了一会儿，没有人下来。看来格瑞是打算一晚上都留在那里了。
为什么格瑞要留在那里？
这样想来那里肯定是没有什么异化念灵的。
那么是谁放出的谣言，是为了让学生们远离那里吗？
难道那栋宅邸里藏着什么秘密？
我又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觉得自己的推理非常有道理。现在再蹲守下去也没有意义，至少发现了一个突破口——那栋废弃的宅邸。
明天就翘两节课来调查一下。我打定主意，悄悄站起来，往回走去。
不过就算躺床上了也睡不着。
我好像有些激动了，也许我很快就能抓住那个冰山男的把柄了，哼哼。
安莉洁导师有两节课连上，这正是最好的翘课时间。我趁着课间溜到校门口，对着教室的方向双手合十鞠躬道歉，对不起了班导！
沿着小道上山，我来到那栋古朴的宅邸面前。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这宅邸并没有多破旧。我凑上去看看，吃惊地发现大门居然只是虚掩。
不会真的有人住在里面吧？
我顿时觉得有些激动，心脏也怦怦直跳。也许我进去了，就能发现冰山脸大魔王的秘密了。哼，那家伙一定想不到，会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揭穿吧？
我慢慢推开门，润滑足够的门没有吱呀声。看起来格瑞经常到这里来。我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就是女孩的直觉。
偌大的客厅是欧式装潢，挂在客厅天花板四周的酒红帷幔已经有些发旧——不只是帷幔，整栋屋子都有些老旧，但是非常干净。对着后院的是螺旋楼梯和大落地窗，真是我梦想里的房子了，就是旧了点......
我放轻脚步走上二楼。很长很长的走廊上，只有一个房间的门开着，我看到有阳光透到昏暗的走廊上。
屏住呼吸，勇敢，勇敢，艾比你可以的。
我深呼吸，慢慢探出头，往房间里看去——
一名金发少年坐在窗台上，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斜倚着窗框，画板放在他的膝盖上。他低着头，唇边是一丝不经意流出来的笑意。屋内没有开灯，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的一头金发上，又从发丝的缝隙间流下。
总结一下——美男子。
文艺一点总结一下——他像是雕塑又像是画。
画......？
我想起来了什么，倒吸一口冷气——
“少年有一头金发，天青色的眸子熠熠生辉，真实得完全不像是画上去的。”
他不就是格瑞导师办公室里那幅画上的人吗。
我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这个人是谁？格瑞的首徒？——不对，格瑞的首徒早就死了。难、难道是格瑞的儿子？可是跟格瑞一点也不像啊而且格瑞那么年轻怎么可能......！
我后退了一步。这次老旧的木质地板没有给我面子，发出了很大的嘎吱一声。
我和金发少年同时吓得抬起了头。
啊，对上视线了。
他抬起脸来，我看清楚了他的脸——果然是天青色的眸子，比画上的更好看。
果然是美男......
不对！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没想到居然被发现了，应该快点跑啊！
我赶紧扭头，借助着风系魔法加速，冲下楼去。出了宅邸的大门我才回头去看，幸好没有追上来。果然美男脾气都很好，我松了口气。他估计也没记住我长什么样子，只要他别对格瑞提起，就万事大吉。
我心有余悸，还是赶紧用风系魔法飞速回学院。
时间比预料的早，估计班导才讲了半节课，现在赶回去——嗯，就说自己肚子疼所以晚了一点吧。
我急匆匆跑过安静的走廊，冲到阶梯教室门口，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喊了声报告。我抬起头，突兀地看到一个不熟悉的背影。
银色马尾。
我吓得僵住了。
我这才发现整个阶梯教室都安静得吓人。班导安莉洁站在讲台上，有些无奈地看向这边。
那个银色的背影慢慢回头，——就算他不回头我也知道那是谁。
“你去哪里了？”格瑞导师的声音很冷很冷。
“呃、我......！”
我脑袋卡壳，之前准备好的谎言居然一个都拿不出来——如果是格瑞的话一定会去问生活导师自己肚子痛是不是确有其事，我觉得格瑞导师就是这么可怕的人。
他冷厉地皱起了眉，我不敢再盯着他看，赶紧低下头去。这样看来他确实不是那个金发美男的亲人，不然这差距也太大了些，万幸万幸。
“那个.......我.......”
“是我找她的。”
凯莉导师慵懒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搭上了我的肩。
“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了。“格瑞的眉毛明显地松了下来。
我努力不让诧异的表情显露在脸上，看着格瑞走了过来，再与我和凯莉导师擦肩而过。
我赶紧回头对凯莉导师鞠了一躬，顺便悄悄观察她的表情。凯莉导师笑得非常自然，好像她找我去是真的确有其事。
她为什么要帮我......？
“回去坐好上课。”凯莉导师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赶紧再鞠躬，就慌忙跑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接下来的讲课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埃米在我后面不停地用笔戳我后背，我懒得理他，上课的时候又说不了什么话。
到下课铃响，导师刚走出门外，埃米就迫不及待跳到我旁边，“老姐啊，你上午干嘛去了啊。”
“你小声点！”我压低嗓子，神神秘秘地，把山上宅邸和金发少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呃......”
他听完之后也沉默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老姐你是不是想美男想疯了？”
我懒得吼他，瞪了他一眼，干脆地说，“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他听我的语气估计也意识到我不是在开玩笑，神色也严肃起来，“你是想查明那个金发少年的身份吗？”
“他百分之百跟格瑞导师有关系，搞不好、搞不好是格瑞导师的首徒呢？”
“是。如果老姐你想查，可以去图书馆找找看学院历史之类的？”埃米的脑袋倒是挺灵光，“可以去图书馆先查一查学院参与的那场大战，也许就能推出格瑞导师首徒的身份？”
“聪明啊老弟。”我拍拍他的脑袋。
今天的课程结束以后我们就来到了学院的图书馆。图书馆很气派，藏书也不少，我们直奔历史类藏书，寻找学校历史。我和埃米分头寻找。
找到一半，埃米突然慌慌张张跑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老姐，老姐，格瑞导师也在这边！”
“啥！”我赶紧跟着他站起来，往他刚刚寻找的方向小步跑去。隔着一个书架，果然看见格瑞导师，背对着我们，站在靠墙的书柜前，正在低头翻一本书。
“格瑞导师不是有书房吗，怎么要来这里找书？”我压低声音问埃米。
没等他回答，旁边两个女生就搭话，“格瑞导师每天都会来这里哦。”
“咦？”我看向她们俩，两人顿时都捂着嘴笑起来。
“而且他每次都只会站这个书柜前面，这可是近距离看格瑞导师的最佳时间！”一名女生补充道，这两位果然是格瑞的花痴粉，居然连这个都观察出来了。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格瑞导师，不过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我摇摇头叹了口气，示意埃米继续去找有关的资料。
埃米果然算是机智，很快他就抱着一本厚厚的学院历史兴冲冲来找我。我们翻到稍前的部分，开始一点一点寻找。
“老姐，看这个。”
埃米发现了什么，指着目录中的一条。
“AT大战，时间......是四年前。噢，好像不对......”
“哪里不对了啊！”我赶紧凑过去看，这似乎是我们翻阅过的唯一有“大战”这样字眼的题目了。
“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欸，你觉得还有追查的必要吗？”
“管它呢，先看看！”我按着页码，翻了过去，这大概也是女人的直觉。
可让我们吃惊的是——
那一页，除了页码和标题之外，居然只简单记录了一句话，“学院附近的临海镇遭到袭击，由学院援助。”
居然没有相关的详细记载。
按理来说不应该。正是这场大战让格瑞立了大功晋升为副院长，并且他的首徒“牺牲”。这场大战一定死伤无数，可是居然只字未提，甚至连格瑞的名字都没有出现。
埃米惊讶地捂住了嘴。
“学院刻意隐藏的历史......”
我满意地笑了，冲埃米打了个响指。
“没错，就是它了。”
第二天恰好是休息日。埃米也难得顺从，答应了陪我一起去城镇里调查。他大概也察觉到这次事情有些不对。
“呃，我们应该去问谁啊？”埃米有些不安。
“随便嘛，”我环顾四周，机灵地从不远处的小广场的人群中辨认出几个笑笑闹闹的十二三岁的小孩。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糖果，挂上职业微笑，走向那几个小孩。
“你们好呀。”我对着几个小孩打招呼。小孩子们看到我和埃米，马上停下了动作，有些好奇地看向我们。
“我们是魔法学院的学生。”我自我介绍道，顺便指了指胸口别着的校徽。几个小孩肯定听说过魔法学院的威名，顿时小声议论着“好厉害”一类的。
“嗯......我们正在做一项调查，你们只要乖乖配合，就可以得到糖果喔。”我晃了晃手里的糖，顿时有种在诱拐小孩的感觉。
几个小孩叽叽喳喳商量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看起来是打算配合了。
“好，你们记不记得四年前，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我赶紧问。
几个孩子不约而同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呃、就是，比如战争？”我提醒道。
“我们家是三年前才搬过来的。”一个小女孩细声细气地说。
“我们家是两年前搬过来的......小米家是去年搬过来的。”一个胖嘟嘟的小孩说，顺便推了推身边的另一个瘦高男孩。
“我也是前年搬过来的......”“我们家好像是三年前......”
零零散散，几个孩子努力回忆着，竟没有一个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
“欸......我们家是三年前搬过来的。”
“我们家啊，也是听说这里环境好，两年前搬过来的。”
“欸......这样一说还真是，我好像没有听说过哪家是四年前就住在这里的。”
我和埃米询问了过路的大妈，烧饼摊的大叔，水果店的女店员，很多很多人——有说三年，有说两年，有说一年，也有刚搬来不久的，可竟然没有一个人是四年前就生活在这里的。
“怎么、怎么可能......”
埃米的脸色有些难看，我也看得出来他的手在发抖。
既然记录上说袭击了镇子，那么当时镇上一定是有人的——死伤竟然如此惨重，导致一人都没有留下吗？
我也觉得背后发冷，可我并没有多害怕。
我觉得好像有可能抓住学院的真相——也许我从刚进入学院的时候就觉得这里充满了不对劲——对，这就是女人的直觉！
“我再去问问老人家，也许会有什么端倪......！”
“老姐！”埃米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
“干啥！”
他认真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觉得，我们不要再查下去了。”他很严肃地一字一字说，这家伙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
“干什么啊！你怕了？”我有些生气，甩开他的手，“我们都查到这里了，也许再问问，就能问出四年前的事情啊。”
他张开嘴欲言又止时，一个苍老的声音插入了我们的谈话。
“你们说四年前？”
我和埃米转头，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
“说到四年前啊......那可真是一场灾难。”
在咖啡店里坐下，老太太摇头叹息。这位婆婆一家都是这里的原住民，开了这家咖啡厅，一家人似乎是四年前的幸存者。
“婆婆，四年前到底是......？”
“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老太太摘下眼镜，叹息着揉揉太阳穴。“总之，那时候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我听见埃米倒吸了一口冷气。
“具体是怎么样的地狱？”
“人们......变得不像他们自己了.......”
老太太皱着眉，似乎在努力回忆，神色有些痛苦。
“那时候......天天下黑色的雨，到处都是黑烟，有些人碰到了黑烟，就突然倒下了......也有的人，碰到那个黑烟，就开始杀人.......他们管这种人叫‘感染者’.......”
她一点一点说着。
我也倒吸凉气。
本来以为AT大战是抵抗什么邪恶势力的战争，听老太太的陈述，却似乎是传染病一类的东西。
“最后......伟大的魔法学院，派来了四位救世主，拯救了大家......噢，上帝啊......”
“等等！”我捕捉到了老太太话语中的关键，“您说，四位救世主？”
“是的。”老太太颤巍巍地点头，这段回忆似乎让她很痛苦，她露出了奇怪的似哭似笑的表情。
“请，请问，您还记得那几位来救难的魔法师长什么样吗？”埃米赶紧追问。
“我记得，记得一清二楚。”老太太突然睁大了眼，“就是那个——金发如太阳一般闪耀的少年，从感染者的手下救了我和我的家人.......”
“金发......”
我看向埃米，他也正好转过头来看我。
果然，他也想到了。
“请问是否有留存那几位魔法师的影像？”我有些急切地追问。
“有的。”老太太点头，颤巍巍从手上摘下一串珠子——那颗最大的透明珠子闪闪发亮，“记录在了水晶球里......我一直随身携带，如果你们要拿走，请随意。”
“哎？！这怎么好意思.......”
“我们城镇没有读取水晶球信息的仪器。”老太太已经恢复过来，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你们是魔法学院的学生，也算是物归原主。”
“谢谢！谢谢您！”我赶紧站起来，自己鞠躬，也摁着埃米鞠躬。
读取水晶球并不是什么难事。学院有时会把学考内容存在水晶球里，图书馆里就有读取仪器。
我让埃米先帮我跟老师请下午的假，就先去了图书馆。我小心翼翼把读取室的门关好，这才深呼吸，把手上的水晶球放在读取光源上，盯着映在墙上的图画。
画面中出现了四个人——
第一个是我不认识的紫发少年。第二个人就是格瑞导师，第三个就是那位金发少年——他果然是格瑞导师的首徒。第四个人让我吃了一惊——居然是凯莉导师。
原来凯莉导师也参与了四年前的大战。
果然宅邸里的金发少年就是格瑞的首徒。他果然并没有死——为什么格瑞要把他关——不对，宅邸并没有锁门，按理说他是可以出来的。格瑞为什么不否认首徒已死这样的谣言？
我脑袋一团乱，突然觉得收集到的线索很混乱。
“你在干什么？！”
我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声吓了一跳，手上一抖，水晶球掉在地上，摔个粉碎。我回头，看见凯莉导师又惊又怒地走向我，脸上的神色分明是——难以置信。
“我都告诉过你，不要这么好奇。知道太多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早点收手吧，你没必要了解这些事情——早就过去了。”
“可是，凯莉导师！”我有些不甘心，握了握拳。她似乎并没有要责难我的意思，也许、也许.......
“我知道格瑞导师每天晚上都会去山上的宅邸——找他的首徒。”
我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把这个说出来。
凯莉震惊地退了两步。
“没想到你已经调查到这个地步了......果然快收手吧。否则......格瑞说不定会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导师，”我坚定地看着她，“这件事，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凯莉犹豫了。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什么，片刻后才叹气。
“那么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我很惊喜，没想到凯莉导师居然会妥协。
“但是先说好，”她话锋一转，严厉地看着我。“等你做得太过的时候，我会出手阻止。”
“好的。”她的话让我意识到，这件事情确实不简单。
既然已经了解到金发少年的身份——那么第一步，就是要接近他。
我顿时觉得一切都有了头绪。
“我们来分析一下。”
在晚修的阶梯教室，我和埃米坐在一起。我拿着笔，严肃地指着一张空白的纸。
“首先是四年前——AT大战，四个魔法师去救助，格瑞立了大功，而他的首徒传闻中是牺牲了——但是并没有，他被格瑞‘软禁’在山顶宅邸里。”
“格瑞为什么要软禁他？”埃米有些不解。
“这就是我们要查清楚的。”我用笔尖戳戳纸。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抓住冰山魔头的把柄——他软禁自己首徒的原因肯定不简单。
不会是——奴役他给自己画画吧？我记起金发少年腿上放着的画板。
难道是......怕他跑出来抢自己的功劳......？
算了，猜来猜去的也没用。我拜托埃米明天帮我请个假，又打听到格瑞导师明天上午有课。那么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宅邸接触一下——格瑞的首徒。
来到宅邸门口，我惊奇地发现宅邸的门锁了。不过也好，这次本来就是名正言顺的——拜访？
我规规矩矩地敲了敲门，站在一边等着。
来开门的是那位金发少年。他的目光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毫无防备地打开了门，礼貌地说了句，“请进。”
“啊、好，谢谢！”我赶紧回答，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真纳闷，这家伙怎么一点也不怀疑我的身份？
“你是魔法学院的学生？”金发少年好奇地上下打量我一次，开口问。
“是的！”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戴着校徽，赶紧顺带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艾比！”
“艾比你好，我是金。”金发少年笑得露出虎牙，伸出手来。他果然很好看。
但是好像哪里有些奇怪。
“格瑞是魔法学院的导师呢，你应该认识他吧？”金突然很自然地提起了格瑞的话题。
“认识的。”我回答，突然想起什么，“你可千万别告诉格瑞导师我来过啊，我是翘课跑出来的！”
“嘿嘿，不会的。”
我突然明白了那股不对劲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是金。
他明明语调很活泼开朗，可是他的状态——却似乎有些有气无力。
为什么会这样？
金说要泡茶给我喝。他走到橱柜前，一只手无意识地敲着厚厚的玻璃，一只手伸着去拿橱柜顶的茶叶罐，还哼着歌——他这哪里像是被软禁的样子？
“噢，对了，学院现在在让我们做四年前一个大事件的调查，你也差不多算是原住民，了解什么吗？”
趁着他在泡茶，我问。
“四年前......”金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神色有些不解。他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比如什么大战？”我试探道。
“没有欸......”金端着茶壶走了过来，把小巧的花瓣茶壶放在了桌子上。“抱歉帮不上忙，我记性蛮差的。”
金的神色不像在撒谎。
难道他不是格瑞的首徒吗？
不对，不可能，我在影像里看到的，明明就是他。
可是他怎么可能对那场大战一点印象都没有？怎么说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印象。
他到底，跟格瑞是什么关系？
我想问，又害怕问。
他端起茶壶，给我的茶杯里装满茶，我问到玫瑰的清香味。我抬起头，正好看到他的衣领滑落，露出他的颈侧。
那上面——
我瞪大了眼。
两个显眼的红斑。衬在白皙的颈侧皮肤上更是分外显眼。
我知道那个红斑意味着什么——绝非蚊虫叮咬，也绝非胎记或者其他的什么——绝对就是......
吻痕。
我顿时觉得背后发冷，这两个字震得我几乎站不住，心中一沉，浑身发抖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险些把茶给弄翻。金明显也被吓了一跳，手抖了一抖。
“金！你的脖子上......！”我几乎是失声尖叫出来。
金慢慢地放下手上的茶壶，哑然地用手覆上自己的颈侧。
我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
那家伙是个禽兽。
不、不对，根本就是禽兽不如。
“金，你和格瑞到底是......”
“是朋友哦。”
金用轻松的声音说，依然带着笑，我却很害怕被他澄澈的蓝眼睛注视。
“男朋友。”他补充道。
—Chapter V：倾倒—
金看到的东西似乎和我看到的东西不太一样。
在上附魔课的时候，我看着附魔用的道具眼镜，不自觉地就想到了金。
那一次之后我又去找过金很多次。他似乎很乐意能有人陪他聊天。观察他的过程中，我才发现他似乎精神出了一些问题——
他某一次跟我讲起了他一个去远方修炼召唤魔法的朋友。他说这个水晶球只要亮着，就说明那个朋友还安全。他那时手势是捧着一颗球——可是他手心里明明是一颗暗淡无光的水晶球。
还有他一次端出被漆成白色的果盘，可他却说这个果盘是木色的。
诸如此类，很多很多细节。
我没敢揭穿他。
不如说是不忍心揭穿他。
“艾比同学在吗。”
这个声音一响起，我就被吓了一跳。
“是、在这里！”我赶紧站起来。刚刚出声的是站在门口的一个高年级的学长。
“格瑞导师找你。”他招招手，示意我赶紧出去。
我心里一沉，却并不慌乱。我觉得金并不像是会泄密的人——他定然没有暴露我。格瑞来找我问，最多是问我为什么最近总是请假。
果不其然，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格瑞很严肃地问我，“你最近为什么请那么多假？”
“我去找凯莉导师讨论魔法了。”我自然地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
格瑞明显地愣了一愣。我很得意，冰山男终于碰钉子了吧。
“凯莉导师没有收徒，我去找她探讨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吧？”
“.......”格瑞沉默了。不过这次还算好——他没有放出威压来压我。
“变聪明了。”他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
格瑞的态度确实很奇怪。
出去之后我才这样想。
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副校长，居然要关心一个低年级学生的请假状况。难道我的调查有暴露什么吗？他一直在监视我吗？
我努力回想。
啊，对了，那一次帮格瑞买东西——
他赶时间粗心大意了，不过以他的性格估计后来也意识到“两件套”暴露了他身边还有另一个人这样的事实。难怪他要一直针对我了。
格瑞身上还有什么疑点呢？
我想起刚刚在办公室里看到的格瑞满满当当的书柜。一面书柜上都是历史类的书呢——《魔法变迁史》、《创造系魔法起源》.......甚至还有《魔法记忆纲要》，有好几本都是图书馆不让借的......
对了，图书馆。
格瑞每天都会去图书馆，只站在那一个书柜面前。那书柜上似乎是历史类的书——对，没错，我们找学院历史的书就是在那个书架附近。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赶紧往图书馆跑去。
格瑞有那么多历史类藏书，又为何还要去图书馆？
上午的图书馆人并不多，我辨别着上一次的位置，找到了格瑞经常站的那个书柜。看起来这个书柜应该又些地方不对。
我仔细看看上面的书。果然，这些书格瑞的书柜上几乎都有。他来这里守着是为了什么？
我环视书柜，调查了一会儿，终于在不显眼的侧面发现了疑点。侧面很少被人擦，沾上了薄薄的一层灰，只有靠近外面的一小块比较干净，看起来有人摸过这里。我尝试着把手放上去，没有反应。我又敲了敲，这就是书柜普通的木板。
如果是敲的话......
好像之前有听谁敲过东西。
【——金说要泡茶给我喝。他走到橱柜前，一只手无意识地敲着厚厚的玻璃，一只手伸着去拿橱柜顶的茶叶罐，还哼着歌。】
没错，就是金。
那个敲玻璃的节奏，能回忆起来吗？
我赶紧努力回想，笃、笃笃、笃、笃笃笃......
是这样的节奏，没错。
我听到了细微的咔嚓一声。我赶紧转过头去看书柜，只见刚刚还干干净净的位置，凭空出现了一本有些发旧的本子——
是日记本。
—日记：106年槐序二十至106年兰秋二十三—
106年，槐序二十
今天是学院的成立十周年纪念日，也是为深渊里的巨龙歌唱的日子。凯莉被选为最新的歌龙女巫了，好棒啊。
格瑞今天很忙，在筹备庆祝的工作。 果然好忙啊，他又偏偏不让我帮忙，说我手笨。
他还是总说我傻，明明我们都是恋人了，平等的关系嘛，他干嘛要指责我。
虽然是很过分啦——但我觉得格瑞应该做副院长的——毕竟现在的副院长什么事情都不管。
106年，槐序二十六
沿海镇出了一些状况。院长派了几位导师去协助调查。可是到了半夜导师们才回来——看起来事情并不简单。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今天晚上院长召开了导师们的集体会议，看起来事情确实严重。格瑞回来的时候我也问了他，可是他居然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悄悄问了之前同班的紫堂，没想到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106年，槐序三十
今天院长又召开了一次会议，除了导师以外，允许每个班的学生代表和导师的徒弟参与。我作为格瑞的徒弟，也有参与的资格。格瑞不让我去，哼，这次我偏要去！
原来说的是沿海镇有黑化感染现象，院长要召集志愿者，去沿海镇支援。
凯莉站在院长旁边，我悄悄给她打手势，可是她居然不理我！
原来凯莉已经决定要做志愿者了？
那我也当然要去！我立刻激动地举起了手，对院长说，我愿意去做志愿者。看到我举起了手，作为学生代表的紫堂也举手了。嘿嘿，我觉得他好像很早之前就想举手啦！
院长说这个任务需要导师陪同，问格瑞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格瑞同意了，但我老觉得他很不情愿。
后来格瑞才告诉我：这个任务很危险。
106年，仲夏五
今天就是要去沿海镇的日子了。
106年，仲夏八
在沿海镇观察了几天，并没有人们所说的那种“会杀人的”感染者出现。
可是确确实实有不少人染上奇怪的疾病，突然死去了。
106年，仲夏十三
今天我才知道，造成人们感染的奇怪黑气居然是从深渊里冒出来的。
怎么可能？
今年明明有为深渊歌唱，按理说巨龙不应该放出诅咒的。
106年，仲夏二十六
感染者出现了。
感染者的爆发居然是有潜伏期的。当学院组织镇民撤离的时候，才想起里面可能有不少潜伏期的感染者，如果被带到外界去，后果不堪设想。
沿海镇被全封闭了。
106年，伏月二
我第一次亲眼看到了感染者。
那是一大群人。眼睛里全失了神，肤色发黑，我只能从他们身上看到杀气。
可是他们在几天前，明明都只是普通的镇民啊......！
他们好像只会杀戮。格瑞让我保护镇民们，一个女孩扯着我的下摆，哭着问我，为什么学院不让他们逃到外界去避难。
她哭得好难过啊。
106年，伏月十七
我已经记不清我们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昔日繁华的小镇此刻已经被战斗毁得不成样子。那些被感染的人，居然会暂时获得创造系魔法的能力。这样有目的性的攻击是很可怕的，格瑞居然都一时搞不定他们。
我在想这种感染会不会有解药，可是格瑞摇头，他说深渊巨龙的诅咒无药可解。
那么看起来得从深渊的源头解决？
凯莉说，没办法了，只能杀光感染者。
106年，伏月二十
紫堂在战斗中被意外地咬伤了。
一个感染女孩，不惜毁坏自己的身体，硬是扑上来。
紫堂的伤口很深，很深，流了好多血——最后甚至有些发黑。
被感染者咬了会被感染吗？我心里很害怕。我问凯莉，她说，这说不准。
凯莉大概很难过，我很少看见她露出这样奇怪的表情。
106年，伏月二十一
紫堂的伤口好像又恶化了。
格瑞说，我们要早点解决，带他回学院想办法。接下来几天就要忙碌起来了——大概没多少时间写日记了。
106年，伏月二十八
本来预计在六天之内解决，还是拖到了今天。
格瑞说，感染者好像有自己的心智，自己的一部分意识——否则他们怎么会灵活得这么可怕。但他们明明只会杀戮。
被光屏保护起来的镇民里暂时没有再出现感染的现象。可大半的镇民都被感染了。
我觉得心里很难过。
106年，兰秋四
紫堂不见了。
他带着伤不见了。
凯莉和格瑞闯进空无一人的残破的镇子里去找他，却没有找到。
106年，兰秋十一
我们回到学院，安抚好镇民们，院长开始组织沿海镇重建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周了。
紫堂还是杳无音讯。
我很焦急地拿着象征他生命的水晶球。只要没有灭，他就没有死。幸好，那颗水晶球一直没有灭。
106年，兰秋十三
院长让我和格瑞还有凯莉去小镇的残骸做最后的确认，确认没有残留的感染者和尸体。
106年，兰秋十四
我找到紫堂了。
他被感染了。无神的眼睛，肤色发黑。他没有意识，无论我怎么叫他的名字，他也毫无反应。
可是他向我攻击——这些招数，分明都是紫堂没错。
紫堂，是我啊，你听不到吗，快回答啊——我对他喊。
他停在我的对面，用空的眸子看着我。
他一定是听懂了我的话对吧，他一定是明白我的——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绝对、绝对可以救他。
我要恢复他的神志。
我正准备开口说话，却看到格瑞站在紫堂身后。
我知道格瑞的剑斩无不断。
可是、可是不应该去砍朋友啊......
我哭了，我问格瑞为什么，我看到格瑞的剑上溅满了感染者黑色的血。我不停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格瑞好像很累，我听见他在喘气。
他说，因为在你面前我无法冷静。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做，格瑞就是为了世界的和平大家的和平，可是我理解不了格瑞啊。
紫堂明明是我们的朋友。
106年，兰秋十五
格瑞为什么要说是在我面前无法冷静，我不明白，不明白
106年，兰秋十六
我很害怕
106年，兰秋十七
我开始害怕跟格瑞待在一起了，明明他对我的态度什么都没有变，那、那大概是我出了什么问题吧。
106年，兰秋二十
我今天甩开了格瑞想来牵我的手。
我好害怕他的手，他的手握过刀，杀过重要的人。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格瑞不会真的以为我讨厌他了吧……
106年，兰秋二十三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像没办法面对任何人了
—Chapter VI：始末—
四年前写完的日记在二十三日戛然而止。
我觉得手有些颤抖，闭了闭眼，脑海里很乱。我把日记本放回原处，靠着书柜，扶着额头，有些喘不过来气。
我在魔理课上理清楚思路。
这篇日记——是格瑞的首徒写的。如果还是恋人的话，那么就是——金。
四年前的那场劫难里，名叫紫堂的伙伴被感染了。格瑞为了救金，迫不得已杀死了紫堂，最后金就对他心怀芥蒂。
难免的事，这样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但是，好像还有哪里......很奇怪。
啊，对了，是格瑞和金现在的关系。
两人明明是闹翻了，可是现在为何还能心平气和地住在同一栋房子里？金不会演戏，可我没有发现他露出过一点“害怕格瑞”的感觉。
还有一点。
金传闻中在大战中牺牲，其实并没有——如果日记是他本人所写的话。大战结束后他有回来，那么知情人一定不止一个两个。可是他却悄无声息消失了——却没有引起轰动。
这是为什么？
这么快就推出两个疑点，我感叹，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如果我没推错的话，大概是凯莉作为歌龙女巫给深渊歌唱时出现了意外——可能是乐谱被调换一类的。凯莉将功补过，才会主动参与抑制沿海镇感染。
最后的疑点就是格瑞和金的关系了。
金的不对劲行为......
金的金丝边眼镜......
附魔教室里用的附魔眼睛......也是金丝的。
消除记忆这样的魔法，大概也是有的。
我模模糊糊想起格瑞书架上的那本《魔法记忆纲要》。这本书在我脑海里清晰起来，我悚然。
这感觉就好像头脑里过电。
还有，暗淡无光的水晶球，和金口中的那位去远方修行的朋友。
...…傻子，什么人会抛下朋友这么久独自去远方修行啊。
看见我闯进来时金大概很惊讶，我看到他半张开嘴，似乎想要叫我的名字。
我觉得我的动作根本就不受大脑的控制了。
“金。”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紫堂，已经死了。”
金先是露出困惑的表情，然后瞬间转为震惊。他瞪大了眼问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我后悔没有把那本日记带过来。
这样看起来，金好像真的对之前的事情没有任何印象——果然是格瑞消除了他的记忆。
就是怕他恨他吗？就能以这样自私的理由把金囚禁在这里吗？
我知道自己的手在颤抖。
“四年前的大战，你真的什么印象都没有？”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接着说，“格瑞杀掉了被感染的紫堂。”
“你在讲故事吗......艾比？”
金想要来扶我的手僵在了半空，我看到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大战......什么......感染者......”
他扶住自己的脑袋，露出痛苦的神色。
“想起来了吗？”
“不、不......怎么可能，格瑞怎么可能......”
我突然失了耐心，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他被他最信任的导师，也是恋人彻彻底底的欺骗了。
他却不知道。
“醒醒吧！！你的朋友紫堂，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这句话像一棒砸在了金的头上，他整个人都懵住了。
我看到他落泪了。我知道他难过。我也难过，我想我那时大概也在流泪。
“不会的、不会的，紫堂的水晶球还亮着......”
他跌跌撞撞地蹒跚到橱柜边，摸向放在那上面的水晶球——已经灰暗的水晶球。我突然肯定了自己心里的那个想法。
在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摘下了他的眼镜。
没错，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摘下眼镜的样子。
我尝试透过镜片往外看。
崭新的帷幔——闪闪发亮的玻璃橱柜——漆得漂亮的木色果盘——发着透亮的光的水晶球。
金跪了下去，他捂住了脸，手上的水晶球跌在地上，摔个粉碎。
我听到他的哭声，从指缝间传了出来。
门被人粗暴地撞开，我远远就感受到了寒气。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谁来了。
我回过头，透过眼泪看见门口站着两个人。
—Chapter VII：终末—
格瑞的神色很可怕——至少凯莉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那样冰冷的神色。不对，有过一次，就在那场大战结束后金哭着用剑指着格瑞质问的时候。
凯莉觉得背后发冷。她知道是那个女学员做了些什么，她不知道她居然能惹得格瑞这么生气——不对，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做到了什么地步。
打开门时，她屏住呼吸，第一眼看到的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金，再有就是站在一边一样泪流满面的艾比。
金没有戴眼镜，没有戴那副藏了不少秘密的金丝眼镜。
凯莉倒吸一口冷气。
“滚。”
格瑞的声音很冷很冷，像是在寒冰湖中浸泡了千年的化石，冷得刺骨。
艾比颤抖了一下，格瑞一定是用威压去压她了。她抬起头来，却用一种憎恶的眼神去看格瑞——凯莉从那种眼神中明白，她一定是找出了大部分的真相。没想到会这么快。她一开始知道真相时也愤怒过，但她后来才慢慢意识到——自己阻止不了任何人。
凯莉闭了闭眼。
“给你三秒钟，马上滚。”
格瑞踏着寒气走去。他很生气。更多的大概是被揭穿的恼羞成怒——不对，格瑞真的存在恼怒这样的情绪吗？即使到这个地步，他的语调还是冷静得让人害怕。
“你没有权利这样做！”艾比红着眼圈，颤抖着喊。
那样的话金也太可怜了。
“你们不是恋人吗！恋人就应该共通心意啊！你有什么权利把金困在幻境里，掩盖自己的错误？你根本就是——”
“艾比。”凯莉出声阻止。
格瑞紧握的拳已经表示着他的怒气。
“带她走。”格瑞冷声说，没有回头。
凯莉叹了一口气，施了一个风系魔法，带上艾比，就迅速地出了宅邸，顺便关上了厚重的大门。
她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的门。
他们也是时候好好谈谈了。
“金......”
格瑞方才的愤怒好像一瞬间跑光了。他像叹息一样只说了一个字。他的声音仍然像平时那样冷静，带着一丝丝对自己的宠溺。
金低着头，没有去看格瑞。
他不明白格瑞为什么还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自己说话。
他大概还是怕他的——他是他的导师，是他唯一的灵魂伴侣，可他的手上又沾着同伴的血。
格瑞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摸金的头发。
金猛地抬起头来，格瑞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憎恨、悲伤、震惊——诸如此类的情绪。一如四年前他拿剑指着自己的眼神。
金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不应该的。金的眼睛是澄澈的，应该是总带着笑意的——格瑞害怕那种澄澈，又痴迷于那种澄澈。
金是干净的，不该被恨意浸染。
“......为什么？”
金没有歇斯底里地质问，他只是很安静地流着泪。
你别哭啊。
不要哭啊。
格瑞也很平静，他只问了一句，“你恨我吗。”
这一句话把金问得愣住了。
“你都想起来了？”
消除记忆的法术最大的缺陷就是，听到相关的任何一点信息，就会重新想起来。
所以他才会让金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掉。
“全部。”金强调道。
“金，感染无药可救。紫堂幻的事情，是没有办法的。”无论谁来动手，都是一样的结果。
“会有办法的。”金紧紧地握拳，咬牙切齿地说，“一定会有的。大不我们一起去深渊把巨龙揪出来，总会有办法的......！”
“到那时还来得及吗？”
“金，我四年前就给你解释过的道理。紫堂幻和那些感染者不一样，他有魔力。如果放任他的话，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吗？”
“我能唤醒他的。”金坚定地说。
“如果不行呢？”
金哑口无言，他气得浑身颤抖。
“那你为什么要消除我的记忆？”
格瑞叹息，蹲下身来。他伸出手，想要把金拥入怀中。
“别碰我！”金几乎是尖叫出声，伸手挡住了格瑞伸过来的手。“你就是个骗子——你怎么可以想着把我困在四年前？！”
格瑞没有再说话。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在金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的时候——
“因为我太爱你了。”
金错愕地瞪大了眼，为这个不该出现的答案震惊。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人的脸，格瑞的这个表情不是在说谎。
他任由他慢慢地拥住自己。
“你会痛苦的，金。你不会做这样的选择题。”
可是我会帮你的，你只要一直笑着就好了。
格瑞的手覆上金的后脑，手上已经暗暗掐着魔法的起始手势。
对不起。
金感受到后脑的剧痛时才从巨大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又惊又怒地推开格瑞，稍微思考了一下就知道格瑞又对自己施了什么法术。
“你、你怎么敢再消除我的记忆？！”
他痛苦地尖叫出来，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脑袋。痛啊，真的很痛，把记忆硬生生剜去居然是那么痛。
坐也坐不住了，金几乎要倒在地上。
“别怕，金......很快就好了。”
格瑞把他揽进自己的怀里，说着温柔的话。
“很快了......等你再醒来的时候，就可以轻松面对了。”
金在他怀里挣扎，却渐渐弱了。
昏睡过去了。
格瑞思考过自己的处理方式是否正确。金知道紫堂幻已经不在了会痛苦，那么就让他忘了；金喜欢安静的地方，他就让金从魔法学院里消失；金喜欢四年前四个人一起的生活，他就让金一直活在四年前；金喜欢格瑞，那格瑞就成为金最喜欢的那个格瑞。
他明明一直都在保护金。明明一直都是。
他忘川河畔的彼岸花丛里建起了那座血红色的迦蓝，然后把自己所虔信的佛供奉起来。
可再怎么说这也是地狱里的迦蓝，也终究得不了佛的救赎。
—Chapter VII：自我—
艾比并不知道为什么格瑞还会一如往常来上课。她看到格瑞面色如常走在走廊上的时候，她只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金需要的不是隐藏现实的隐瞒，我相信他有直面现实的勇气。”
艾比说得很疲惫，她已经不期望能够劝动这个冷漠如冰的男人。
格瑞面色如常，斜睨了她一眼。
她不由自主想起了昨天凯莉苦笑着说的那句话。
“你是局外人，是不会明白的”。
“......凯莉是很好的导师，你跟着她，前途无量。”
格瑞说完，就转身。
“以后不要随便离开学院了。”他补充，明显是警告的意味。
“金明明不是笼子里的金丝雀......”
他听见艾比哭了。
“你根本就不是人，你已经不是人了......”
我会成为守护他的神，只守护他。格瑞想。
格瑞开门时金正坐在窗台边画画。看到格瑞回来，金很惊喜地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在画什么？”
格瑞走到他的身边，语气里满是温柔。
他看向画布，却愣住了。
画上是自己和金，还有凯莉和紫堂幻。
金笑着抬起头，从窗户里看向远方。
“我好想紫堂啊，希望他快点回来。”
“那样的话，我们四个又可以一起探讨魔法啦。”
—————FIN.
败笔之作。失败的推理尝试。
看过前半部分的人大概猜到是哪一篇了——为了更连贯我修改成了艾比的第一人称。
如果有哪里没有看懂的话可以问我！
